“白茫茫的水汽横贯着江面,水光也连着天际。放纵这一片苇叶似的小船让它在这茫茫无垠的江面上随意漂浮吧,浩浩淼淼就好像乘风凌空而行一样并不知道到哪里才会停止,飘飘摇摇好像要离开尘世飘飞而起羽化成仙而进入仙境。”不知道从什么开始,涂伊每每在读到这一段内容时,脑中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句中所描绘的场景,茫茫无际的水面、一叶扁舟、三两故人、一壶酒、一盏灯、一轮明月伴清风,好像自己也身处其中一样。

各位朋友大家好,欢迎来到月来客栈,我是掌柜涂伊。

今天是2022年6月18日农历壬寅年五月二十日星期六。在上周分享了苏轼为悼念其爱妻王弗所作的《江城子·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》后,涂伊又去读了一遍苏轼在人生遭逢变故从沉郁变得豁达后所作的(前)赤壁赋。读书那会儿读赤壁赋可能只是觉得内容的句式工整对仗,现在读赤壁赋则总是会陷入文章所描述的“羡长江之无穷,哀吾生之须臾”与“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,则天地曾(zēng)不能以一瞬;自其不变者而观之,则物与我皆无尽也”的矛盾之中。有时候想想也会叹息人生短暂逝者如斯,然后慢慢地觉得自己好像豁达了一样有了“苟非吾之所有,虽一毫而莫取”的感悟,但是有时候又会陷入到前者的矛盾中。或许,十年之后再来读一遍赤壁赋又会有不一样的体会。

背景

苏轼,(1037年1月8日-1101年8月24日)字子瞻,号东坡居士,世称苏东坡、苏仙,眉州眉山(今四川省眉山市)人,祖籍河北栾城,北宋著名文学家、书法家、画家,历史治水名人。元丰二年(1079年),苏轼因“乌台诗案”,被宋神宗贬谪到黄州(今湖北黄冈),于元丰五年(1082年)写下了这篇作品。作品描写的是苏轼与客人泛舟黄州赤壁(又名赤鼻矶,非赤壁之战发生地赤壁市),谈论赤壁之战,进而讨论至天地人生的过程。

乌台诗案,发生于宋神宗元丰二年(1079年),为苏轼政治生涯的一次重大转折,后经多方力保,改谪黄州团练副使安置。所谓“乌台”,即御史台,因汉代御史府内遍植柏树,又称“柏台”。柏树上常有乌鸦栖息筑巢,所以称乌台。而称“诗案”则主要是因诗得祸,实际上这个案子也涉及苏轼十多篇文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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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宋因政治腐败、因循守旧而造成了积贫积弱的局面,中叶即出现了较大的财政危机和国防危机。熙宁年间,在宋神宗的支持下,王安石发动了旨在富国强兵的变法运动。苏轼早在应制科时,就已经在策文中表露过变法图强的思想,但是他的变法思路与王安石大相径庭。在耳闻目睹了变法产生的一些弊端之后,他两次上书神宗,表达反对意见。在《上神宗皇帝书》中,苏轼说“今日之政,小用则小败,大用则大败,若力行而不已,则乱亡随之”,给予王安石变法以尖锐批评。后由于变法派的打压,苏轼已经觉得在朝廷无法立足,于是申请外任。于熙宁四年(1071年)任杭州通判。

在通判以及之后的密州、徐州、湖州知州任上,他目睹了新法执行过程中的诸多流弊。他心中充斥着对变法派新进们轻率的不满,便将这些愤怒行诸笔端。多次上书皇帝,陈说利害,未蒙采纳。苏轼任职地方以来的托诗以讽又是泥牛入海(泥做的牛进入海里,比喻一去不复返,没有下落)。最终在《湖州谢表》中,苏轼公然写到“知其愚不适时,难以追陪新进;察其老不生事,或能牧养小民”,意思就是,“陛下知道我愚昧不堪,不合时宜,难以和变法派共事,又考察我年老不爱生事,在地方管理普通百姓勉强及格“。

李定等人以为“生事”是针对熙宁变法,“新进”则针对因变法而被擢用的官员,御史台官员搬出苏轼以前所写“托事以讽”的诗文,群起攻击陷害。李定、何正臣、舒亶、李宜之等人在几天之内连番向皇帝上札(zhá)子(指古代的一种公文)与状子,弹劾苏轼,滥加罪名,欲置其于死地。后因太皇太后曹氏、王安礼等人出面力挽,连曾任宋神宗宰相的王安石也说:“岂有圣世而杀才士者乎?”苏轼终免一死,贬谪为黄州团练副使前往黄州。

内容

壬戌之秋,七月既望,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。清风徐来,水波不兴。举酒属(zhǔ)客,诵明月之诗,歌窈窕之章。少(shǎo)焉,月出于东山之上,徘徊于斗牛之间。白露横江,水光接天。纵一苇之所如,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冯(píng)虚御风,而不知所止飘飘乎遗世独立,羽化而登仙。

壬戌:宋神宗元丰五年,岁在壬戌。既望:既,过了;望,农历十五日;既望则指农历十六日。徐:舒缓地。兴:起,作。属:通“嘱,致意,此处引申为“劝酒”的意思。少焉:一会儿。白露:白茫茫的水汽。横江:笼罩江面;横,横贯。纵:任凭。一苇:像一片苇叶那么小的船,比喻极小的船。如:往,去。凌:越过。万顷:形容江面极为宽阔。茫然:旷远的样子。冯虚御风:(像长出羽翼一样)驾风凌空飞行。冯:同"凭",乘。虚:太空。御:驾御(驭)。遗世独立:遗弃尘世,独自存在。

壬戌年秋天,七月十六日这一天,我与友人在赤壁下泛舟游玩。清风阵阵拂来,水面波澜不起。举起酒杯向同伴劝酒,吟诵《明月》中“窈窕”这一章。不一会儿,明月从东山后升起,在斗宿与牛宿之间来回移动。白茫茫的水汽横贯江面,水光连着天际。放纵一片苇叶似的小船随意漂浮,越过浩瀚无垠的茫茫江面。浩浩淼淼好像乘风凌空而行,并不知道到哪里才会停栖,飘飘摇摇好像要离开尘世飘飞而起,羽化成仙进入仙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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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饮酒乐甚扣舷(xián)而歌之。歌曰:“桂棹(zhào)兮兰桨,击空明兮溯(sù)流光。渺渺兮予怀,望美人兮天一方。”客有吹洞箫者,倚歌而和之。其声呜呜然,如怨如慕,如泣如诉;余音袅袅(niǎo),不绝如缕。舞幽壑(hè)之潜蛟,泣孤舟之嫠(lí)妇。

扣舷:敲打着船边,指打节拍;舷,船的两边。击空明兮溯流光:船桨拍打着月光浮动的清澈的水溯流而上。溯:逆流而上。空明、流光:指月光浮动清澈的江水。渺渺兮予怀:主谓倒装;我的心思飘得很远很远。渺渺:悠远的样子。美人:此为苏轼借鉴的屈原的文体,用美人代指君主,古诗文多以指自己所怀念向往的人。倚歌而和(hè)之:合着节拍应和。倚:随,循。和:应和。如怨如慕,如泣如诉:像是哀怨,像是思慕,像是啜泣,像是倾诉。怨:哀怨。慕:眷恋。余音:尾声。袅袅:形容声音婉转悠长。缕:细丝。舞幽壑之潜蛟:使深谷的蛟龙感动得起舞。泣孤舟之嫠妇:使孤舟上的寡妇伤心哭泣。嫠:孤居的妇女,在这里指寡妇。

在这时喝酒喝得非常高兴,打着节拍唱起歌来。歌中唱到:“桂木船棹啊香兰船桨,击打着月光下的清波,在泛着月光的水面逆流而上。我的情思啊悠远茫茫,眺望贤明的君主啊,却在天的另一方。”有会吹洞箫的客人,配着节奏为歌声伴和,洞箫的声音呜呜咽咽:有如哀怨有如思慕,既像啜泣也像倾诉,余音在江上回荡,像细丝一样连续不断。能使深谷中的蛟龙为之起舞,能使孤舟上的寡妇为之饮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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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子愀(qiǎo)然,正襟危坐,而问客曰:“何为其然也?”客曰:“‘月明星稀,乌鹊南飞。’此非曹孟德之诗乎?西望夏口,东望武昌,山川相缪(liáo),郁乎苍苍,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?方其破荆州,下江陵,顺流而东也,舳(zhú)舻(lú)千里,旌(jīng)旗蔽空,酾(shī)酒临江,横槊(shuò)赋诗,固一世之雄也,而今安在哉?吾与子渔樵(qiáo)于江渚之上,侣鱼虾而友麋(mí)鹿,驾一叶之扁舟,举匏(páo)樽相属。寄蜉蝣(fú,yóu)于天地,渺沧海一粟(sù)。哀吾生须臾(yú),羡长江无穷。挟飞仙遨(áo)游,抱明月长终。知不可乎骤得,托遗响于悲风。”

愀然:容色改变的样子。正襟危坐:整理衣襟,严肃地端坐着 。危坐:端坐。何为其然也:曲调为什么会这么悲凉呢?缪:通“缭”,盘绕。郁乎苍苍:树木茂密,一片苍绿繁茂的样子。舳舻:战船前后相接,这里指战船。酾酒:斟酒。横槊:横执长矛。侣 :以…为伴侣,这里是名词的意动用法。麋:鹿的一种。扁舟:小舟。匏樽:匏制的酒樽,亦泛指饮具。寄:寓托。蜉蝣:一种昆虫,夏秋之交生于水边,生命短暂仅数小时,此句比喻人生之短暂。渺:小。沧海:大海。须臾:片刻,时间极短。长终:至于永远。骤:一下子。遗响:余音,指箫声。悲风:秋风。

我的神色也愁惨起来,整好衣襟坐端正向客人问道:“箫声为什么这样哀怨呢?”客人回答:“‘月明星稀,乌鹊南飞’,这不是曹公孟德的诗么?这里向西可以望到夏口,向东可以望到武昌,山河接壤连绵不绝,目力所及一片郁郁苍苍。这不正是曹孟德被周瑜所围困的地方么?当初他攻陷荆州,夺得江陵,沿长江顺流东下,麾下的战船首尾相连延绵千里,旗子将天空全都蔽住,面对大江斟酒,横执长矛吟诗,本来是当世的一位英雄人物,然而现在又在哪里呢?何况我与你在江中的小洲打渔砍柴,以鱼虾为侣,以麋鹿为友,在江上驾着这一叶小舟,举起杯盏相互敬酒,如同蜉蝣置身于广阔的天地中,像沧海中的一粒粟米那样渺小。唉,哀叹我们的一生只是短暂的片刻,不由羡慕长江的没有穷尽。想要携同仙人遨游各地,与明月相拥而永存世间。知道上面这种想法不能一下子实现,只得将憾恨化为箫音,托寄在悲凉的秋风中罢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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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子曰:“客亦知夫水与月乎?逝者如斯,而未尝往也;盈虚者如彼,而卒莫消长也。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,则天地曾(zēng)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,则物与我无尽也,而又何羡乎!且夫天地之间,物各有主,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。惟江上之清风,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,目遇之而成色,取之无禁,用之不竭。是造物者无尽藏(cáng)也,而吾与子之所共适。”(共适 一作:共食)

逝:往。斯:此,指水。卒:最终。消长:增减。盖:发语词。将:语气副词,表推测,如果。曾:语气副词,表让步,竟然。以:用。一瞬:一眨眼的工夫。是:这。造物者:天地自然。无尽藏:佛家语,指无穷无尽的宝藏。共食:共享。苏轼手中《赤壁赋》作“共食”,明代以后多“共适”。

我问道:“你可也知道这水与月?时间流逝就像这水,其实并没有真正逝去;时圆时缺的就像这月,终究没有增减。可见,从事物易变的一面看来,天地间万事万物时刻在变动,连一眨眼的工夫都不停止;而从事物不变的一面看来,万物同我们来说都是永恒的,又有什么可羡慕的呢?何况天地之间,万物各有主宰者,若不是自己应该拥有的,即使一分一毫也不能求取。只有江上的清风,以及山间的明月,听到便成了声音,进入眼帘便绘出形色,取得这些不会有人禁止,感受这些也不会有竭尽的忧虑。这是大自然恩赐的没有穷尽的宝藏,我和你可以共同享受。”

客喜而笑,洗盏更(gēng)酌(zhuó)。肴(yáo)核既尽,杯盘狼籍(jí)。相与枕藉(jiè)乎舟中,不知东方之既白。

更酌:再次饮酒。既:已经。狼籍:凌乱的样子。枕藉:相互枕着垫着。既白:已经显出白色(指天明了)。

客人高兴地笑了,洗净酒杯重新饮酒。菜肴果品都已吃完,杯子盘子杂乱一片。大家互相枕着垫着睡在船上,不知不觉东方已经露出白色的曙光。

好了,今天的内容就到此结束,祝大家周末愉快。我是涂伊,我们月来客栈见!

引用

[1] https://zh.wikipedia.org/zh-hans/%E7%83%8F%E8%87%BA%E8%A9%A9%E6%A1%88

[2] 古诗文网

[3]https://upload.wikimedia.org/wikipedia/commons/f/fa/Sekiheki_no_tsuki.jpg

[4]赤壁赋真迹 https://zh.wikipedia.org/zh-hans/%E5%89%8D%E8%B5%A4%E5%A3%81%E8%B5%8B#/media/File:Su_Shi-Former_Ode_on_the_Red_Cliff.jpg